不是爱情

水月通禅

夜已很深，窗外的雨依然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。梵梵一个人躺在床上，庸懒地翻着手里的书，看了很久只觉得页码在增加，却没看进任何东西。小音箱不紧不慢地在那里唱着，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。
音箱里面飘出来的是《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》这首歌。梵梵仰起头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，脑子里浮现出晴天的影子。时间过得真快，快四年了，梵梵仍然无法摆脱晴天的影子。不过现在，感觉似乎已经淡了，像墙上的浮雕，已经被时光磨平，痕迹却还模糊地印在心里。
一
这是梵梵在北方过的第一个冬天。
想起同在北方的晴天，梵梵在MSN上问到，“快过年了，你什么时候回家？”
“今年不回了。”
“可是，可是，你不是说了过年回家的吗？”梵梵有些急了，有点语无伦次。
“没办法，公司太忙。”
“......”
梵梵感觉有些失落，但想起学识渊博谈吐优雅的晴天也会为生活所累，不觉有些心痛。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，只是说了一句，“你真辛苦。”
“呵，没办法。”晴天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。
回家过年了，因为火车太紧张，梵梵辗转到晴天所在的城市再从那个城市直接回家的。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，但是想到晴天在这里，梵梵觉得这个陌生的城市格外亲切。
临走的时候，梵梵给晴天打了个电话，“我要回家了。”
“恩，路上小心点。”
都没有多说，就挂了电话，虽然都知道两个人只有咫尺之遥，但是谁都没有提出要见个面。
上了火车，梵梵的眼睛有点湿润，想到自己和晴天的距离曾经那样靠近，内心的兴奋怎么也压抑不住。
二
过完年，梵梵又回到了北方。南方的春意已经很浓的时候，北方的冬天似乎还在沉睡。
当北方的柳条也开始发芽的时候，已经是4月份了，在柳絮满天飞的日子，梵梵很想家。
离自己最近的只有晴天，梵梵觉得他就像自己的亲人，因为太近，因为同乡，虽然不在一起，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一种依靠。
“我想家了。”梵梵在晴天的MSN上敲到。
“我也是。”
“那你今年回家吗？”
“回。去年没回，今年该回了。”
于是，梵梵每天开始算着回家的日子。春天，夏天......
三
夏天还没过完的时候，梵梵就要回到南方了。 有点突然，但是梵梵还是止不住内心的高兴。终于可以回家了，在北方呆了一年，竟然从来没有适应过北方的生活。她的心，始终是在南方的。
“我要回家了，你什么时候回？”临走的时候，梵梵在他的MSN上敲道，每天都盼着晴天回家的日子，已经习惯了每次都要这样问一次。
“过年吧，去年没有回，今年说什么也得回一次家。”
“好哦，等你回来。”晴天对每次梵梵都问同样问题的而感到烦，而梵梵每次都这样欢呼。
回到南方，由于离家近了，这个从来没有呆过的陌生城市对梵梵来说依然感到很熟悉。重新开始新的学习生活，因为离家近，梵梵不再像在北方那样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，开始接触并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。但是心里始终都有一个期待，期待着过年，因为那个时候晴天也回来了。
四
十里清江水，千里麓山秋。火红的枫叶飘落后，在绵绵冬雨里，新年越来越近，梵梵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，晴天却始终没有回家的消息。梵梵突然发现，晴天没有自己的电话号码啊，自己在家里又不能够上网，他即使回来了也找不到自己啊。于是梵梵开始四处向他的朋友打听，终于在一个早晨打听到晴天就在当天回来的消息。
突然的消息反而让梵梵平静了许多，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，她很奇怪自己的反应。这一天，她感到无比轻松，一个人跑到街上闲逛去了。傍晚才想起晴天应该回来了，犹豫一下，拨通了他的号码。
“你回来了吗？”
“是的，刚回。”
“现在在哪呢？”
“XX路，给家里的小家伙们买点东西。”
梵梵看看自己所站的位置，正好是晴天说的那条路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紧张起来，下意识地向四周巡视了一下，并未见到晴天，这才送了口气。说，
“哦，那你忙吧，有空再去找你玩哦。”
挂了电话，梵梵径直转向了通向家里的路。
五
一个很小的误会，梵梵发誓再也不理晴天了。
那天晚上，梵梵一个人在宿舍里哭了很久，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六
“你在吗？”梵梵在晴天的MSN上敲道。近一年没有和晴天联系，在这过去的一年里，梵梵经历了很多很多的悲欢离合，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长大了许多，也淡泊了许多，再面对晴天的时候，只感到无比的坦然。
“在。”晴天似乎并不为消失了一年又突然冒出来的梵梵感到惊讶，他似乎已经练就了不为任何事情所惊讶的惊人定力。
“好久不见，你还在生我的气吗？”梵梵想起当初向晴天发的火，现在想起来觉得他并没有做错什么，只是因为自己的幻想太在乎而已。
“没有，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。倒是那么久不见你，我还没有问你去哪了呢。”
“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，现在感觉什么都淡了。”
“呵呵，生活就是这样。这说明你长大了。”晴天总是以这样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来和她说话。
“是啊，想想从前，真的感到那个时候的我太天真了。”
“呵呵，兔走乌飞，事过境迁，其实生活就是这样的。”
“是的，以前一直把你当圣人一般，但是现在，我能够理解你的心境了。其实，你也是这样，你想逃离这个社会，但是你又不得不扎根这个社会，理想与显示不能够结合，于是你只有从精神上去实现。所以，你不过是痛苦地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一个矛盾体。”
“恩，是的。你说得很对。”
“......”
这一次，梵梵和晴天聊了很多，他们的聊天内容不再是原来晴天对梵梵居高临下的授书式，而是朋友与朋友的相互探讨。这一刻，梵梵真的感到自己长大了。
七
“好郁闷。”梵梵在网上敲出几个字按了发送。
“为什么？”晴天的回答一向是简单得出奇。
“有一个人要来找我，他要我做他的女朋友。”
“哦。”
梵梵很奇怪晴天为什么不问些什么，但是已经习惯了他简练的语言。继续在MSN上敲道，
“他太冲动了，连面都没见过，他就要过来找我。天山啊，万里迢迢的。我该怎么办？”
“哦，是有点冲动。网恋毕竟是网恋，现实中，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。”他似乎并不相信那个人从天山那么远的地方去找梵梵。
两天后，那个人真的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过来了。见到他的时候，梵梵出奇地冷静，跟他说，你太冲动了，我不能够接受你，你回去吧。他说他料到的结果也是这样，但是他不想放弃，所以想来争取一下。梵梵说，没办法，我无法接受你，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，真的无法再接受你。他哭了，不管梵梵愿不愿意，用铁钳一般的双手使劲地把梵梵拥在怀里，无论梵梵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手。
他说，求求你，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。
不好！梵梵放弃了挣扎，很坚定地说了两个字。
谈判进行得很艰难，他始终不肯放弃，梵梵却依然坚定如铁。最后，他终于放弃了，走的时候，他哭着说，你真的是铁石心肠，我千辛万苦跑来求了你那么久，你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动。梵梵苦笑一下，说，对不起，我没有办法。
送走了他，梵梵在晴天的MSN上留了一句话，“事情处理好了，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。”
八
梵梵开始工作了，不知不觉，也到了该论婚娶的年龄。当家里一再要求给梵梵找对象的时候，梵梵突然感到害怕起来。20多年了，自己竟然还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，什么都还没有经历就要和人去谈婚论嫁，梵梵突然感到事态相当严重，心里充满了恐惧，于是开始拒绝回家。在家里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下，梵梵不再一次又一次地坚决拒绝追求自己的人。她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心态，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，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一直地对自己好，就接受他。
夏天来的时候，符合梵梵要求的人也已经出现。在他的糖衣炮弹下，梵梵顺从地接受了。没过多久，梵梵就带他回了家。前不久还在家里说不急不急以后再说的梵梵，突然领回家那么大一个男孩子，着实把家里人吓了一跳。但是家里并不怎么反对，母亲和姐姐还比较明显地露出对男孩的好感。
“我有男朋友了。”梵梵已经习惯和晴天说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件新鲜事，她给晴天发去一张他的照片。
“不错，还像个男人。”晴天淡淡地说。
“呵呵，为什么说他像个男人啊？”梵梵觉得他说话总是这样看似平淡，却很惊人。
“现在很多男人都不像个男人啊。”
梵梵对他的回答并不怎么满意，但是觉得和晴天并不适合说这个话题。于是把话题扯开了，
“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，找到女朋友了没有啊？”
“恩，没有。”
“你也不要眼光太高，找个爱你的，低调的，贤惠点的就成，不需要太漂亮。”
“我眼光不高啊，爱我的，低调的，贤惠点的我也想要啊，关键是没有，人家也看不上我。”
“尽瞎扯。喜欢你的人那么多，是你看不上人家啊。”
“哪里有那么多？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到？”
“在我这里至少就有两个，寒江，你忘记了吗？她差点去北方找你了呢。”
“唉，这个实在没办法，是因为我弟弟的原因，你想，如果我们在一起了，我回家还怎么见人啊？”
“唔，这也是啊。呵呵，还有我呢，我也算一个哈。”梵梵在这边坏坏地笑，不过她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那么直白地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迹。
“实话跟你说吧，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妹妹看，把兄妹之情变成爱情我做不到，这也是我所不齿的，这个有反道德标准啊。”
“呵呵，你别紧张，放心吧，我已经有了男朋友，我也早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亲哥哥看了。”
“唔，那就好。”
这一次，梵梵心里又感到有些失落，但是也感到轻松了许多，憋在心头的一句话，终于把它说出来了，而现实，她也接受了，好好谈一场恋爱吧，她对自己说。
从此，梵梵过着吃饭工作睡觉极其有规律的生活，也经常和男孩子在一起，不再胡思乱想，但是她感觉生活依然乏味，不知道为什么。
九
又到冬天了，与他分开快一个月了。压抑的生活终于在入冬的一个夜里爆发，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，梵梵总觉得他在欺骗自己，可是又找不到证据，或者说是没有勇气去找，亦或许是不想去找。终于，梵梵再也忍不住了，大哭了一场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，重新换了一个住的地方。他并没有留她也没有多说什么。梵梵换了一个新的环境，换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，不让任何人找到自己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。她只想过一段清净的日子。
“我想，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戏了。”梵梵说，晴天不在，没有回应。她不管，继续敲着键盘，
“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共同语言，是性格的差别吧。总之，在一起总没太多的感觉。我想，本质的原因是我有太深的恋兄情结，呵呵，没办法哦。如果哪天，我能够遇到一个像你的人，我想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。”
十
上佳缘不过是个偶然。 一个很无聊的下午，实在是寂寥得不知道可以做什么，便在一个自动跳出来的交友网注了册。梵梵并没想过在网上去找个男朋友，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。
第二天梵梵就收到很多人的来信和QQ，电话等联系方式，梦轩就是其中一个。开始几天，梵梵还和那些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，后来随着日子的推移，渐渐就只剩下梦轩了。其他人，因为根本就扯不到一块去，最终被梵梵都拉入了黑名单。
和梦轩聊天的时候梵梵觉得很开心，这是很久以来没有过的。梵梵觉得，在梦轩聊天时候的心情就像和晴天聊天。不知不觉，梵梵会把梦轩和晴天联系起来。
在有梦轩的日子里，梵梵没有再找晴天说话，有梦轩在的时候，她似乎忘记了晴天的存在。
梦轩说过年的时候会到梵梵在的那个城市，明年可能就在那里工作了。梵梵很开心，又开始算着过年的日子。
梦轩突然决定第二天就过来的时候，梵梵怎么都难以相信。梦轩的电话让梵梵彻底打消了疑虑。期待和过度的紧张，使梵梵一夜未眠，在这个晚上，梵梵也赶着把那条只织了一半的围巾给他织了出来。现在太冷了，从南边过来的梦轩肯定受不了。她想。
第二天晚上梦轩就要回去了。白天一直在下着雨，梵梵陪他去了一个公司面世。在门口，梵梵为梦轩解下亲自为他戴上的围巾，在他转身的一刹那，那背影，仿佛在很多年前就已熟悉，梵梵的眼睛湿润了，那一刻，梵梵突然觉得自己已经陷进去，难以自拔。
梦轩告诉梵梵，说在梵梵的身上总是看到自己前女友的影子，他不想带着这个影子与梵梵交往，说这样对梵梵不公平。梵梵哭了。很无奈，这样的事情，谁都无法勉强。梵梵说，我等吧，哪一天你能够淡忘她的时候你告诉我。
打开很久没登录过的MSN，晴天在线。梵梵敲着键盘，
“晴天，我找到了。”
“你找到什么了？”
“我找到了像你的那个人。”
“你见鬼了吧。”
“没有，是真的，他长得并不像你，身上也没有像你的地方。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和你给我的是一样的，也许，是气质。”晴天没有说话，梵梵继续敲着，
“可是，他说在我身上老是看到他前女友的影子。他现在无法接受我。”梵梵的眼泪开始从脸颊划过。
“晕，故作深沉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都什么年代了，还玩这种套路！”
“哦，我还以为你是骂我。”
“晕，我骂你做什么，你是受害者。”
“怎么说？”
“总之我不希望你上当。”
“呵，放心吧，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，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可是，现在我该怎么办？”
“无为而治。”
梵梵似乎明白了许多，心情也开朗了，她知道该怎么做。
十一
“晴天，我有一个请求，你能够答应我么？”这天，梵梵突然在MSN上找晴天说。
“什么事，你说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我结婚，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，好不？”
“哈哈，这个啊，那是当然啊，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！”
似乎是第一次，突然感觉晴天真的就是自己的兄长。梵梵的眼睛有点湿润了，抬头望去，天空中的太阳，在这个冬天里突然变得如此耀眼。

天涯情缘

很有情调的文字。